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西南联大,yyds

那城的城城 那一座城 2021-11-18


当90多岁的翻译家杨苡老人,报出自己在西南联大的学号N2214的时候。
 
我们可想而知,即便80年岁月过去,这个传奇一般的高校在当年学子们心中的分量。


其实,能记得学号的,决不仅仅是杨苡一人。
 
在即将于5月29日上映的《九零后》里, 包括杨振宁/许渊冲/吴大昌/马识途等老人,对于西南联大的回忆,都如数家珍。

这个中国最牛的大学。

——西南联合大学


在昆明八年时间。
西南联大诞生了172位院士;
8位「两弹一星」元勋;
2位诺贝尔奖得主……
 
培养的人才超过战前北大、清华、南开,三所大学30年培养的人才的总和。
 
高考前夕,这部关于它和它的天团大师们纪录片《九零后》,即将上映。

 
导演徐蓓从2018年开始,探访这些曾经在西南联大里学习生活过的「年轻人们」。

80年过去,当年的「年轻人」现在已经是「九零后」,平均年龄96岁。

但当他们回忆起当年在西南联大的日子,都仿佛重回了少年时代。
大家更熟悉的汪曾祺,曾经也是西南联大的学子,他写过一篇有名的,「昆明的雨」。
 
那个时候他正在联大求学,他写:
 
「昆明的雨季是明亮的、丰满的,使人动情的。城春草木深,孟夏草木长。昆明的雨季,是浓绿的。草木的枝叶里的水分都到了饱和状态,显示出过分的、近于夸张的旺盛。」

前几天,我们也专程采访了,这部纪录片的徐蓓导演。


她谈起她去探访的这些「九零后」时,颇有感慨。

说到中国现代教育还能否重现联大的高光时,她引用了中国第一个把人造卫星送上天的,王希季老人的话。
 
老人说——
 

西南联大啊。

前无古人,后无来者。

 
01
三大名校合并
 
西南联大的传奇要从步行团开始。
 
许渊冲老人和吴大昌老人现在讲起来当年离开家乡,都热泪盈眶。
 
1937年,卢沟桥事件。
 
北京大学、清华大学、南开大学三校合并,迁到长沙。
 
那个时候,年轻人们还在风月和文学里沉浸,闲时爬爬岳麓山,喝茶饮酒散步。
 
直到炮火也烧到长沙,学子们被迫再次向西南迁徙。
 

一部分教授们坐火车,女同学们走海路,经香港,再到云南。一部分教授和男同学们则需要一路步行。
 

教授们给这个步行团取了个名字——湘黔滇步行团。
 
步行团从湖南到贵州,再到云南,一路见证了西南的风土人情,吴大昌老人到现在回忆起步行团的日子,都觉得辛苦,但也闪闪发光。
 
△ 导演徐蓓在采访吴大昌老师

「我得了当年步行团的步行矫健者奖牌。」
 
确实是步行矫健者,直到现在103多岁了,吴大昌老人还每天坚持去校园操场散步。

△ 吴大昌老师在校园散步

在纪录片里,这种时隔80年的默契映照,还有很多很多。
 
就这样,步行团一路艰难一路收获颇丰,到了昆明。
 
蒋梦麟、梅贻琦、张伯苓,三位先生,亲自在校门口迎接同学们。

 
1938年4月,西南联合大学在昆明成立,简称“西南联大”。
 
当年,与同学们一起长途跋涉而来的,还有数箱书。
 
朱自清是当时图书馆的馆长,运书的过程,比步行团更道阻且长,但幸而有了这些书,才有了后来,无数大师彻夜看过书的西南联大图书馆。
 
△ 同学们在西南联大的小型图书馆里读书

书到昆明开箱时,有人创造了《开箱歌》。
 
《开箱歌》里面唱, 「箱子里放着杜甫和陆游,他们又陪着我们逃一次荒。」
 
至此,传奇开始。
 
徐蓓导演聊起这部纪录片起因时,她通常会用「刚毅坚卓」来书写西南联大的同学们。
 

「北京大学的兼容并包,清华大学的厚德载物,南开大学的允公允能,都在这所大学里。」
 
集三家之强,也是集三家之火花。
 
而到了「九零后」同学们的口里,这些区别变得更有趣。
 
老人们回忆时,会说,「北大的爱穿大褂,清华的爱穿西装,而南开的爱穿夹克。」
 
对于很多人来说,都是第一次到昆明,这个南方的,湿润的,浓绿的城市。
 

许渊说,昆明很好啊,昆明人对我们都很好,就是学校太破了,远远比不上他们高中。
 
教室墙是铁皮的,窗子是漏风的,电灯时明时暗,没有桌子,只有羊角椅。
 
学生宿舍是茅草房,好多同学一间房,晚上床上床下都是臭虫,王希季回忆起来,说晚上一开始咬得根本睡不着。
 
「不过后来终于和解了,他咬他的,我们睡我们的。」
 
一群塔尖上的年轻人在一起啊,小事也能变得很快乐。

△ 汪曾祺和巫宁坤在昆明的雨中闲坐聊天

譬如,汪曾祺就爱和巫宁坤一起雨中小坐。

昆明没别的,一下雨,就菌子多。
 
汪曾祺爱吃昆明的菌子,他写过昆明的牛肝菌,菜市场常见,也最便宜,便宜到竟能出现在西南联大的食堂里。
 
嗯,「就是要煮熟,否则会至昏迷。」


02
大师天团
 
梅贻琦校长一直像个大家长。
 

他一直赞同的理念是——再普通的课,也要最厉害的老师来教。
 
所以西南联大里,充斥着各个学科的大咖和顶流。


用现在的话来说,妥妥的「大师天团」,绝绝子。
 
朱自清、沈从文、闻一多、陈寅恪、赵元任、钱穆、钱钟书、金岳霖、冯友兰、华罗庚、朱光潜、费孝通、潘光旦……
 

闻一多上课爱抽烟,也多愁易感,也意气风发,学生们回忆,「伏羲和女娲的历史那么枯燥,他讲得活色生香,极尽才华之美」。
 
上他课的学生也可以抽烟,还可以一起唱《桑塔露琪亚》。
 
陈寅恪最一丝不苟,一进教室门离讲台尚远,就开始讲课。
 
古典文学家罗庸讲课则极具浪漫, 经常凭窗远眺,念着,「你看,外面就是长安」,仿佛联大的木格窗外,真有1300年前的大唐。
 
“中国物理学之父”吴大猷,当年才31岁,为了补贴生活,他养了两只小猪,在校教课,回家养猪,杨振宁和李政道都是他的学生。
 
△ 杨振宁、李政道和老师吴大猷

杨振宁说,当年幸而遇到吴大猷老师,把他引导到了一个新的领域,也为之后拿得诺贝尔铺了路。
 

唐兰先生教词选,基本上不讲。打起无锡腔调,把词“吟”一遍:「‘双鬓隔香红啊——玉钗头上风……’好!真好!」这首词就算讲过了。 

当年,联大的英文和国文教学都是首屈一指,
 
西南联大的英文课,闻名内外,培育了不少外交官和翻译家,前文提到的许渊冲老人就是一位,杨苡老人,也是一位。
 
国文课更是搞了个,全世界都难得一见的「轮流教学法」
 
每位大师教两周,我们耳熟能详的朱自清、闻一多、钱钟书、金岳霖都在其中。
 
有趣的大师自然培育出有趣的学生。
 
许渊冲说,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国文课。


杨振宁说,我觉得这样上课其实没有系统性,不可取不可取。
 
巫宁坤则笑着回忆,其实上课学不到东西的,真正有所裨益的,都是课下和老师、同学们的生活和交流。
 
观点不一,讲起来却颇有意思。
 
所谓的百花齐放、百家争鸣,也不过如此。
 
在提及联大学子们的成就时,徐蓓导演说,她觉得联大之所以传奇,其实并不仅仅是成绩和成就,更多的,是「永恒的少年感」「美好的人格」
 
少年感,指的老人眼里一直未消失的光,未消失的母校的爱,和热情。
 
以及直至耄耋之年都能有的赤子之心,和对世界的好奇与乐趣。
 
譬如,马识途,《让子弹飞》的作者,与时俱进到可爱。
 

105岁了还在电脑前笔耕不辍,也是中国首批用电脑写作的人之一。;
 
许渊冲,“诗译英法唯一人” ,真诚到可爱。
 

说法文简单俄文太长太累,「托尔斯泰、陀思妥耶夫斯基……,太长了,我很劳累的。」 

潘际銮,焊接工程专家,朴实到可爱。
 

当年在清华校园里有一景,就是年近九旬的潘老,骑着电动车,搭着夫人。

在清华园里这样穿越而过。 「画面太美」,徐导说,他们那天采访完潘老时,老先生也是这样。

下楼扫码了一台共享单车,留下了一个因为被惊呆而忘记记录的背影。 

「美好的人格,则是他们和西南联大互相成就的。」

 丰厚的学养,温柔而谦和的品性,还有所有人都从始而终的家国情怀。 

为了热爱,为了胜利,为了国家,为了人民。
 

在战争年代,这就是一种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信仰。

在战争过后,这就是新青年应当具备的笃定和激情。
 
 
03
八年昆明时光
 
这八年的昆明时光,成就了诸多联大学子。 

他们在怀念对联大的热爱时,也及其怀念昆明这座城市。
 

其中,汪曾祺写得最多,《昆明的雨》《跑警报》等等一系列的散文,构建了当年在昆明一幅幅美丽的生活图景。 

虽然艰苦,但心中有蔷薇。
 

「联大的校友们,对昆明很感恩的。」徐蓓导演说。 

昆明当地人对这些大学生极为友好,水土不服,衣物不齐,都非常照顾。很多人无偿把自己的房子拿来当校舍 ,或者,给教授们住。
 

当然, 学生们也会回馈昆明,给昆明很多地方做分级学校,走访昆明市区。

「每个人都会谈论昆明的天气」,徐蓓导演也去了好几次昆明。

「当年我们祖国的半边的河山都沦陷了,但一开始的昆明像一个世外桃源,天气好,物产丰富,相对安宁。」


他们会回忆起,在蒙自有一家牛肉面非常好吃,在市区有一家做稀饭的很特别,还有那些老茶馆的下午,阳光正好。
 

即便后来滇缅的炮火也烧到了昆明,很多学子投笔从戎,但昆明相对安宁和宽松的环境,还是让学术各界,收获颇丰。 

冯友兰在昆明写出了著名的《贞元六书》,钱穆完成了《国史大纲》,傅斯年写出了《性命古训辩证》,华罗庚写出了《堆垒素数论》,朱自清写出了《经典杂谈》……

无数教授、学者,在昆明攀上了自己的学术高峰。

 
04
九零后和九零后

联大校友马识途老先生,少年一如往昔。

 西南联大博物馆里有个姑娘,找他题字。 

「九零后」马老给九零后小姑娘提了这么几句:

「年轻是你们的财富,但是也有可能成为你们的负担。就看你们怎么生活。」
 

徐蓓觉得很有冲击力,这种对话的力量,直击心灵。

所以,现在真正的九零后们,还能重现联大学子们的高光吗?

毕竟,放眼看去,社会上一片焦灼和内卷之声。

做完这部纪录片之后,徐蓓导演觉得挺心疼现在的年轻人。

 
「我们现在社会运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,我们孩子与孩子之间的竞争是如此激烈。

负担重重,压力重重。」 

他们和上一辈人担负的东西不一样,责任也不样。 以及最主要的,是背景不一样,不会再有纷飞着战火的生活背景了。

而你若要说内驱力的区别。

汪曾祺在《新校舍》里,结尾有一段是这样的:


「有一位曾在联大任教的作家教授在美国讲学。

美国人问他:西南联大八年,设备条件那样差,教授、学生生活那样苦,为什么能出那样多的人才?

有一个专门研究联大校史的美国教授以为联大八年,出的人才比北大、清华、南开三十年出的人才都多。

为什么?

这位作家回答了两个字:自由。」 

也或许还有两个词,使命,和,信仰

———

现在,西南联大旧址,还在昆明老地方。

当然,门头换成了新的。

也多了一个西南联大博物馆。

昆明也还是一样的多雨,雨季也一如既往的明亮/浓绿,一样有着近于夸张的旺盛。

只是,据徐导讲,去旧址参观的人越来越多了,这个中国高等教育界的奇迹,越来越多人,看到了。

汪曾祺写,我想念昆明的雨。


「九零后们」,想必也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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